2025年05月09日

家酿的米酒

■黄锦敏(东风锻造)

母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巧妇,她不仅会一手好的针线活,而且会酿很香甜的米酒。她酿的米酒不烈,甜中带酸,饮后唇齿留香。酿酒的器具就是一口大缸,几块白布,还有就是上好的桂花、糯米和酒曲。母亲酿酒时极是认真,糯米要淘洗三遍,蒸得恰到好处,不能太硬也不能太烂。拌曲时温度要适宜,太热会杀死酒曲,太冷则发酵不好。小时候,我常蹲在一旁看,觉得那过程神秘极了。

酒酿好后,母亲会舀出一小碗给我尝。我咂着嘴喝,她便问:“甜不甜?”我点头,她又问:“香不香?”我再点头,她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。剩下的酒装进坛子,封好,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。母亲说,酒要埋在地下,吸了地气才醇厚。

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。年幼的我每天都会跑到放酒坛的地方,蹲在旁边,眼巴巴地望着那坛桂花酒,想象着它酿成后的模样。有时忍不住了,还会伸手去摸摸坛子,好像这样就能让酒快点酿好。母亲见了,总是笑着说:“小馋猫,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,再等等,酒才会更香呢!桂花酒要酿足百日才能喝”。开坛那日,母亲郑重其事地净手焚香,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坛口的棉布,刹那间,一股浓郁的酒香与桂花香扑面而来,沁人心脾。那香气仿佛有魔力一般,让人忍不住深深吸气沉醉其中。母亲用木勺舀出一些桂花酒,酒液呈琥珀色,清澈透亮,里面漂浮着些许桂花,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。

我迫不及待地端起小酒杯轻轻抿上一口,甜甜的酒液滑过舌尖,温暖了喉咙,也温暖了心田。桂花的清香、冰糖的甘甜、米酒的醇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,让人回味无穷。母亲看着我陶醉的样子,笑得合不拢嘴,还会轻轻刮一下我的鼻子,说:“慢点喝,别呛着,以后每到桂花飘香时还给你酿”。

婚后,我在外地工作,渐渐地也身为人母,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。每次回去,妈妈总要开一坛酒。母亲白发一年比一年多,也有轻微的驼背。但她还是固执地踮起脚尖,亲力亲为采摘桂花。酒的味道却从未变过,依然是那般醇厚香甜。

六年前,母亲被诊断出间歇性健忘症,在她床底下我们发现一排小酒坛,每个坛子上都贴着纸条,写着年份。最早的一坛竟是我出生那年封存的。母亲曾说过每年都会封存一坛酒,说是要存着给我喝。最后一坛酒是母亲得病前一个月封存的,纸条上写着她的字迹:“给我外孙的喜酒”。

现在老屋早已易主,院里的那棵桂花树也被砍了,只有母亲酿制的米酒还在。今夜月光很好,我取出那最后一坛酒,倒了两杯和母亲对饮。酒色澄澈,映着月光,竟似将月光也酿了进去。举杯对月,忽然明白,原来母亲早已将她的爱,连同那桂花、那月光,一起酿进了酒里,够我品味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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