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黄锦敏（东风锻造）

现在的交通工具越来越发达、越来越快捷。对于不会开车的我来说，高铁自然是首选，坐在宽敞的座椅上，各自低头看手机，或是假寐，彼此间极少交谈，偶尔孩童的一声啼哭，也很快被耳机里的音乐、手机里的短视频吞没。邻座乘客近在咫尺，却仿佛隔着一道透明的墙，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儿时的绿皮火车。

小长假，我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绿皮火车。车门“哐当”一声合上，仿佛关上了快节奏的现代生活，开启了一段慢时光的旅程。绿皮火车，现在看，那是很慢的交通工具，慢得足以让人的性子也磨平了，像一段被拉长的旧时光，车窗框住流动的山水，和陌生人挤在硬座上，听天南地北的方言撞出火花。

车厢里，飘着泡面的香气，混合着茶叶蛋和橘子皮的味道。阳光透过有些斑驳的车窗斜斜地洒进来，在褪色的蓝色座椅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邻座的大爷正用浓重的方言打着电话，后排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分享零食，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。

窗外的风景不再像高铁窗外那样模糊不清，而是清晰地徐徐展开：金黄的油菜花田，白墙黑瓦的村落，偶尔闪过几个在田间劳作的农人身影。

我靠在窗边，感受着这久违的慢节奏。手机信号时断时续，反而让人更专注于眼前的风景和身边的人。乘务员推着小车经过，吆喝着“瓜子花生矿泉水，泡面火腿肠八宝粥。”声音在车厢里回荡，像是时光的回响。这熟悉的叫卖声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。记得小时候坐绿皮火车，最期待的就是这个移动的小卖部到来。妈妈总会贴心地为我来一罐八宝粥，打开的刹那，香甜的气味能飘满整个车厢。“来罐八宝粥吧。”我对乘务员说。邻座大娘忙笑着说“姑娘爱吃八宝粥吧”。我点点头，舀起一勺吃下还是记忆里的味道，只是当年的小勺似乎比现在的大些。“来，姑娘，吃个笨鸡蛋，城里买不着这样的，我家老母鸡只吃青菜和玉米粒儿。”接过大娘递过来的笨鸡蛋，青褐色的蛋壳下竟藏着如玉般莹润的蛋白，舌尖儿刚接触的蛋黄，浓郁的鲜味便“哗”地在口腔里漫开。对座戴眼镜的小伙子忍不住抽了抽鼻子，大娘立刻又热情地送他一个，鸡蛋蘸着大娘自制的辣椒酱，小伙子辣得额头冒汗，却又香得停不下嘴。

渐渐地，半个车厢的人都分享起各自带的食物。山东大姨的煎饼卷大葱，四川夫妇的麻辣兔丁，东北大哥的熏肉……原本陌生的乘客，在这慢悠悠的绿皮火车里，因为分享食物熟络起来。

我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，偶尔闪过一两盏孤独的火，想着那灯火下该是怎样的人家。绿皮火车给了乘客太多思考的时间，多到让人感到奢侈。

天蒙蒙亮时，火车终于到站。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，收拾行李，互相道别，仿佛一夜之间成了无话不说的老友。大娘拍拍我的肩膀：“姑娘，保重啊！”然后背起她的蓝色布包，消失在人群中。

我站在车站月台上，看着那列绿皮火车缓缓启动，继续它的旅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