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傅祥友（东风股份）

老家门前的小河，源于桐柏山余脉，逶迤百里融入襄江。小河宛若一条白丝绸，将村庄缠绕了大半圈儿，而后闪亮地一荡而过。小河南岸是青葱山冈，北岸是一洼洼良畴，很有些“一折青山一扇屏，一湾碧水一条琴”的意境。

远离老家数十载，小河却一直鲜亮地流淌在我的心间。

春雨一落，积水划向小河的哪一处豁口，不待用网，随手拿了箩筐，朝水下猛地一捞，就会捞起白花花的小鲫鱼。河套里的花儿，媚眼一样地忽闪、顾盼，悄然地吐出芳香。

缓流处积淤的白沙滩成了游乐场，裸脚走在细软的沙粒里，便有种被什么东西密密地舔吮的感觉。小小的我们忘情地撒起欢来，鹰啄兔子，摔绊子，抱鼓碌。野性十足的游戏，滚爬得浑身是沙儿，跳进清亮的潭里，一个鱼跃，便一身清白。即便入了学，小河的夏天依然是属于我们的，精光光的我们会爬上老柳树，从蔓开的侧枝上“咚”地弹进潭里，扎猛子，捉猫儿，摸鱼儿。再不，骑在窄窄的天蓝色的石板上，双脚伸进绵柔的水里，由那些作乐的鱼儿梭子样地游来啃啮脚丫、脚心，那种酥痒时的满足无与伦比。受不住这美妙的逗弄，一缩脚，或禁不住“吃”地一笑，这些水中尤物就忙不择路地一窜，不见了踪影……

有些神秘色彩的，当数雨后天晴去河里捕鱼。下网须在子夜时分。父亲说雨后的水营养厚，供鱼可食的水草油嫩。等到天擦黑，鱼儿们就逆水而上觅食。待夜里零点前后饱了肚子，鱼儿们就顺水而下。待月亮、星子移动到子夜时分，父亲说声“拿网”，我们便一个激灵，一跃而起向着小河走去。当我们走进小河的怀抱，陡然感受到它温爱鲜活的呼吸，潺潺流水，弹奏着时疾时缓的旋律，倾诉着怎样温馨的故事。

次日一早，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小河的我们，就看到长长的网袋子里挤满只能动弹的鲫鱼、鲤鱼、财鱼，有时还有甲鱼、黄骨鱼……这些肥美的水鲜，往往成了我们的学费。真正到碗里的鱼，总是一些卖不起价的小鱼。

昔我往矣，河水清清，绿柳依依。这便是从前的梦一样的小河了。再次认真地面对小河时，村子里竖起了一幢幢的小二楼，以及上游“哐啷哐啷”机器声作响的小企业。

岸边的一处处百年曲柳和那初夏盛开的一团团香雪的槐林不见了，还有南岸的青松冈仿佛秃了头，黄鹂、布谷等嘹亮的鸟叫声也听不到了。僵硬的、灰脱脱的小河，从冈坡脚儿下忧伤地一抹儿远去了。

无可奈何花落去。于是，每次回老家，我都会执着地独自一人在朝霞灿烂时，站在南岸冈顶上，看炊烟袅袅的村庄，感受日出一样的生命不可阻挡地到来。也在残照时，走进小河的襟怀，面对尚有几许碎银闪动的下游河坝，体悟生命的无限沧桑。

面对小河的命运，嘘唏之余，我便只能让那美好的记忆永远埋在心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