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吴春强（东风商用车整车工厂）

爷爷在豫南乡下有一套老屋，那是太爷爷留给爷爷唯一的财产。听爷爷讲，太爷爷在世的时候，不止一次对他说，住在这样的屋里连心也亮堂堂的，说不尽的惬意和满足。

在这个近千人的村子里，20世纪50年代，能从农村考上大学，并走进大城市武汉，我父亲是唯一的一个，这是爷爷的骄傲，也是爷爷生前常在乡亲们面前炫耀的资本。

爷爷常向人吹嘘，老屋里有观音菩萨莲花池里的大红鱼在此，大红鱼出现的时候，房顶上红光照耀，一派祥和气氛。爷爷的老屋是过去豫南常见的用土夯成的瓦屋房，三间房子，中间一间是堂屋，两边两间是卧室。

听父亲说：小时候，房子小，床也小，他们兄妹三个就在这两间不大的屋里和我爷爷奶奶挤在一起睡。而床边还堆满粮食，一则没地方堆，二则老鼠太多，晚上要人看着。有时候，老鼠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把粮袋子咬了个大窟窿。

20世纪80年代，爷爷的老屋风光过一回，起因是父亲给爷爷添置了一台14英寸的电视。方圆近百户，仅有两台电视，太稀罕啦！每天晚上7点，乡亲们像看电影一样，从四面八方涌来。堂屋乃至窗外、门外挤得密不透风。最前边总是一群孩子席地而坐，紧接着是一些带着凳子的老年人，最后边是一大群年轻人和中年人。每晚直到屏幕出现“再见”为止。逢电视剧时，大家便神情专注，和孩子上课一般认真。遇到广告便像课间十分钟，大伙会尽兴地、漫无边际地谈天说地、评论一番，时而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。

那时奶奶已经去世，老屋里仅爷爷一人。爷爷平生爱热闹最怕孤独，乡亲们到家里看电视总会受到欢迎。十多年以后，爷爷带着对老屋的无限眷恋也去世了，他嘱咐父亲一定要保管好老屋，让老屋成为村子里的一道风景。

有一次，我陪父亲回去看爷爷的老屋。按照家乡的风俗，成家的我要代表姊妹宴请乡亲们。聚在一起时，回想童年时许多光屁股的小子、做家家的妮子，虽说现在都已年过半百，但几十年后能在爷爷的老屋里聚会，千言万语都在酒意中化为永恒。

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。我站在爷爷的老屋前，泪眼婆娑，这几间老屋是爷爷一生的杰作。时过境迁，空着的老屋已经代表不了什么，父亲决定将老屋无偿捐给村委会处理，让这百年老屋承载着温暖时光去迎接新的使命。